去年底收到了吳明益老師的邀請,要為新版《複眼人》繪製一幅內頁插圖,作為一名自大學時期就開始關注老師作品、文字並認同其想法的讀者,自然是二話不說就答應了。
吳老師是我早年開始關注議題的啓蒙之一,始終折服於老師說話時溫和堅定的氣場,身體力行的實踐態度更是被我視為教育者的楷模。這樣難得的機緣際遇,心中暗想就算沒有稿費我也必定會做啊。
新版《複眼人》集結了多位畫者(包括老師本人)以各自的切入點詮釋作品,多觀點畫面呼應了複眼的概念。除了原本的長篇《複眼人》,還加碼收錄了早期的短篇《複眼人》,可以說是《複眼人》完全版(笑)
昨天製作新版《複眼人》直到凌晨四點,下午開了兩場會,晚上到小小書房演講,謝謝大家陪我一小時。體力關係這場我講的內容與高雄場大同小異,但總算完成台灣文學館交付給我的任務。
近日都在忙《複眼人》新版的校稿、編排、設計。但事實上,工作早在半年以前就開始了。《複眼人》合約到期時,我選擇和新經典合作,並非因為新經典給了我較好的版稅條件,而是我知道它是少數一年只出版約二十餘本書的出版社,因此每一本書都得用盡氣力,也有較充足的時間去準備一本書。
從去年開始,新經典的副總編輯心愉就開始跟我商討如何重製這本書。第一個步驟先把國外的書評蒐集起來,並且洽談使用版權。第二步心愉決定找幾位插畫家來重新詮釋《複眼人》的視覺感。我們各自透過各種管道,陸續接觸幾位插畫家,條件第一當然是我們被插畫家的作品吸引,並且認為他(她)們的作品合乎我們追求的多元調性,其次是插畫家得喜歡這本小說,最好是對這本小說有愛情的存在。
透過臉友莉菁的介紹,第一位定案的是鄭景文。他有一個工作室稱為「鄭景文具店」,近年來在許多社運、學運裡,都看得見他的設計作品,他也是一位對臺灣文化具有強烈認同感的畫家,去年在花壇「有此藝說」演講時,我第一次和他碰面,非常喜歡他溫柔、內斂的特質。
第二位定案的是年輕的插畫家金芸萱,我們是被她臉書一系列用軟性筆繪製的插畫吸引。芸萱是喜歡爬蟲類的女生,她的作品常繪製真實動物、奇想動物,線條古典又帶著獨特氣息。我們專程邀她北上在台博館的恐龍咖啡店碰面,那天下午我看到芸萱的手稿,直覺認為她未來一定是不可限量的插畫家,如果我有一本專寫動物的小說,一定要跟她合作,她擁有不可思議的天分。
第三位定案的是王樂惟。樂惟的筆觸溫暖,構圖豐潤且富含情意。心愉去信後很快收到樂惟的回音,原來她早在臺文館聽過我一堂課,也許緣分早在彼時就已經註定了吧。我們和她約在台北車站附近的咖啡店碰面,閒聊文學與繪畫。樂惟是還未被深入發掘的繪者,我們在寫信給她的那一刻,就決定等待她的作品,相信這世界上,一定也有人在等待著她的作品。
除了這三位插畫家,幾年前吳懷晨老師在他課堂上,曾要學生以臺灣的長篇小說做為材料創作。後來他把一位學生的版畫作品寄給我,讓我大為感動。那位大學部的學生叫王富生,他所創作的「漂離瓦憂瓦憂島」,有一種毫不含糊的力道。我覺得畫面可以解讀為垃圾島,也可以含有瓦憂瓦憂島的文化感,這是一幅可以細緻觀察的版畫。我問心愉能否把她的作品收錄進來?這幅畫讓這本書的視覺性又多豐富一分。
當然,為初版《複眼人》繪製插圖的張又然,我們仍希望保留作品。但在付給每位插畫家「合理的」費用後,書的製作經費已進一步緊縮。且因為前述幾位插畫家都是以黑白的概念進行創作,我們因此徵詢又然,願不願意讓他的作品以黑白的形式再次收入新版《複眼人》?當然我們再次獲得這位入選過波隆那插畫展的畫家慷慨的應允。
如此一來,新版的《複眼人》,已有五位畫家以不同的視野,不同的畫風,選擇不同的,他們感到愛情的段落來呈現視覺感了。
我是一個倔強的人,從孩提時代,我想當畫家比作家多一些,長大後,想當導演比當小說家多一些。但因為才華的不足,我最終只能是一個小說家,但那想法還在。我一定跟小狗一樣,做夢的時候手指會輕輕顫動,牠們夢到在草原奔跑,我夢到自己成為一個夜以繼日繪圖的畫師。這第六幅插畫就由我來完成,我們並且選擇它當成封面。(占了自己就是作者的便宜。)
而這次我們也把已出版的五個海外《複眼人》的封面放在封底摺頁,讀者當可看到一個全新的出版經驗。
出版是一個知識密集、腦力勞務密集的行業。我自己參與書籍製作已經十多年,知道一本接近「零失誤」的書得花費編輯與作者多少的心血,它絕對值得你在一間了不起餐廳用餐所花的費用。這本書絕非匆促推出,也不是為了再賺取讀者一本書的錢。這超過半年,接近一年的工期,我們一步一步以有限的資源,在這人人喊苦的環境,把這本對我來說意義重大的書打造出來。《複眼人》在某種意義上,得到了一些世界的讀者,因此在成就這本書的我的紮根之地,也應該有一個和世界各國出版品,放在一起毫不遜色的版本。
感謝新經典、心愉、M以及諸多插畫家的用心(包括海外那些為我的作品繪製封面的畫家)。我很榮幸將自己的作品交付給你們。